人类诞生以来,大概没有什么难题像“爱”一样让古往今来无数的智者和蠢货同样感到渴望或困惑。在我有限的阅读范围里,20世纪法国作家圣埃克絮佩里篇幅不长却回味无穷的名著《小王子》对爱的问题有最通透的讨论。这里,我特别愿意推荐一本篇幅同样不长却不乏深度的心理学名著:弗洛姆(Erich Fromm)《爱的艺术》(The Art of Loving)。这本书十年前读过,最近重读一遍——好书的一个标准就是需要重读且耐得住重读——还是感到受益匪浅。 不妨先简要回顾涉及“爱”之问题的欧洲经典。早在公元前700年前后(相当于中国历史上的春秋时代),古希腊诗人赫西俄德(Hesiod)在他的长诗《神谱》(Theogony)中提到:最早的神混沌(Chaos)生出的第一批神(gods)里,就有爱欲Eros。爱欲似乎具有本源性、创造性的意义。 稍晚一些,柏拉图著名的对话录《会饮篇》(Symposium)的主题就是爱。当然,这部对话录更倾向于探讨爱欲的哲学意义,和我们今天说的爱不大一样。对话录中,第一个发言者斐卓说,爱神是人类幸福的来源,最能导向品德和幸福。第四个发言者阿里斯多潘提到远古时代人有三个性别、后来被神剖成两半后纷纷寻找“另一半”的故事。阿里斯多潘对爱下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定义:“我们本来是个整体,这种成为整体的希冀和追求就叫做爱……全人类只有一条幸福之路,就是实现自己的爱,找到恰好和自己配合的爱人,总之,还原到自己的本来面目。”会饮的最后,第六位发言者苏格拉底在对前面发言者层层追问的基础上总结道:爱总是一种欠缺,是一种身处匮乏却向往丰饶、自知无知却追求智慧的状态;爱有让人向上的力量,能让灵魂上升并自我更新;肉体虽亡,但以爱为中介的对美的追求可生出不朽的子女,如荷马的史诗即是。今天常把艺术品比喻为艺术家的孩子,最早即来源于此(以上参考王太庆先生译本)。 公元前1年,古罗马诗人奥维德(Ovid)创作了三卷诗歌:《爱的艺术》(The Art of Love)。和柏拉图不同,这部长诗具体论述了男人如何追求爱情、女人如何获得爱情的方法。比方说,男人在写情书的时候要多说谄媚和奉承的话,因为再骄傲的女人也耐不住巧言令色的煽动。有趣的是,这部教人“诲淫诲盗”的诗,或许是奥维德几年后被放逐出罗马的一个重要原因。看来,谈论爱总是冒险的事,正如爱本身是冒险一样。 中世纪以来,对爱的论述主要着力于对上帝之爱,这里按下不表。文艺复兴以降,大量文学作品都涉及到爱的问题。比如莎士比亚《罗密欧与朱丽叶》、歌德《少年维特之烦恼》、福楼拜《包法利夫人》、托尔斯泰《安娜·卡列尼娜》等,皆是耳熟能详的文学名著。值得一提的是,文学作品大多只限于展现男女之爱的多重困境,并没有深入全面地提出解决问题之办法的义务,较少涉及爱情之外的更丰富多元的爱的问题。 真正有深度且全面而扼要地论述爱的问题,要到1956年弗洛姆《爱的艺术》面世。这部六十年前的旧著,早已被译成多种语言。上世纪80年代译成汉语,距今也有30多年。今天,这部富有洞见的小册子仍然值得反复阅读,其中的洞见很有助于帮我们澄清和照亮围绕在爱的难题周围的迷雾和误会。 二 全书大致分为“爱的理论”和“爱的实践”两部分。